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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閣老為國盡忠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高公難道就沒有一點惻隱之心,徐閣老已經是快七十的人了,子弟發配,怕是」
張居正說話聲中已經帶出悲切聲,似乎是想到老師徐階年老體弱之時,子女卻相隔千里不能相見的樣子。
高拱微微愣了愣,沒有接話。
徐階比高拱年長十來歲,徐階是奔七十的人,而他高拱也是奔六十的人,都年歲不輕,此時莫名有種感同身受。
「高公.」
張居正這個時候又對他喊道:「徐家子已經抄其家,沒田入官,這樣的處罰已經很重了,沒必要還要流放三千里。」
張居正現在能爭取的,就是減輕對徐家子的刑罰。
別看刑部已經定刑,只要內閣在這批奏疏上減輕處罰,皇帝批准,刑部那邊也只能無條件修改判罰。
張居正不是不想給他們脫罪,主要還是蔡國熙收集到充足的鐵證,實在是沒辦法為徐家翻案。
高拱看著劉台的奏陳,想了想,這才對張居正說道:「那就改讞吧,去哪裡,你看著來。」
聽到高拱願意讓步,張居正心中高興,臉上卻絲毫沒有表現出來,依舊一臉沉重的點點頭。
隨即,高拱執筆票擬,謂「刑罰太重,建議改讞」。
《大明律》對接受投獻田地逃稅是有明確刑罰的,而且是最終的流放戊邊,高拱在此建議修改對徐璠、徐琨等人改判,又把充軍的地點交給張居正來安排,其實已經鬆開了一個大口子。
戊邊,可不是一定要把人送到北方,大明帝國四面都有過境線,就算把徐家子送到松江府隔壁的浙江,尋一個臨海的衛所,也算是流放戊邊,距離雖然沒有達到標準,可處罰還是做到了。
只要沒有科道言官出來追究,其實就是他們說什麼就是什麼。
是的,張居正已經打定主意,把人就送到隔壁浙江去。
那樣兩地距離也不遠,實際上現在老師徐階就在浙江好友家中暫住,也不算骨肉分離。
就在張居正要告辭離開值房,回去找呂光分說這個好消息的時候,高拱從書案上找出一份奏疏遞到張居正面前,淡然開口說道:「這個,你也看看。」
張居正知道,這奏疏怕是有些棘手,所以高拱要自己支持他。
雖然還不知道奏疏的內容,但張居正別無選擇。
別看劉台的奏疏,高拱已經票擬,可就是在奏疏上貼的小紙條,若是讓他不滿意,撕掉重寫一份就是了。
張居正伸手接過奏疏,只看了一眼就微微皺眉,隨即抬頭看了眼高拱,看他依舊面無表情,這才繼續低頭看起來。
這是一份彈劾奏疏,上奏之人是廣西巡按御史李良臣,而他彈劾之人赫然是水師提督兼廣西總兵官俞大猷。
「大猷奸貪不法.宜從重治勘.銀豹首功不實,亦宜量罰。」
這份彈劾俞大猷的奏疏,一開始是說他在打造廣西水師戰船時多有貪墨,而在廣西圍剿反賊韋銀豹的戰鬥中被認為居首功也不實。
殷正茂以總督兩廣軍務,廣西巡撫身份再次掛帥討伐韋銀豹,短短兩月就見奇功。
而這份彈劾奏疏,就是說俞大猷雖然掛著廣西總兵官的名頭,也參與了平叛指揮工作,但是論首功言過其實,而是俞大猷向殷正茂行賄得來的。
奏疏中更是大段大段風聞奏事,言殷正茂貪婪無度,俞大猷也是奸邪貪財之輩云云。
看完奏疏,張居正就有些麻爪了。
殷正茂,剛剛因為平叛有功受到朝廷嘉獎,而俞大猷打仗的本身也是毋庸置疑的,即便是隆慶皇帝那裡也都是掛上號的。
不過在張居正心裡,這份奏疏其實很好處理,直接駁回就是了,但是千不該萬不該,這兩人都和一個人有關。
「高公是何意思?」
張居正不知道高拱的打算,是想借這份奏疏,直接拿下殷正茂和俞大猷,還是其他什麼想法,所以沒有冒然做出決定。
此刻,因為老師徐階的事兒,張居正已經把自己的位置擺在高拱之下,不在稱呼他為首輔大人,而是高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