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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敦煌本作"君不見床頭明鏡明悲白髮";」
「"天生我才必有用",敦煌本作"天生吾徒有俊才";」
「而"將進酒,杯莫停"一句,敦煌本壓根沒有;」
「後面是"與君哥一曲,請君為我傾"」
「鐘鼓饌玉不足貴,敦煌本是"鍾皷玉帛豈足貴"。」
「古來聖賢皆寂寞,敦煌本為"古來聖賢皆死盡"。」
「甲本"陳王昔時宴平樂",乙本、丙本作"秦王築城宴平落"。」
「甲本"呼兒將出換美酒",乙本、丙本作"沽兒將出好美酒"。」
「是挺有意思的哈?」王主持人還從來沒有聽說過敦煌版本的《將進酒》:「對於唐代詩歌文學來說,這算是一個了不起的發現了吧?」
「是個很好的發現。」周至笑道:「同時我們還能夠在其中發現一些古代音韻學的內容。」
「就從這首詩?」王主持人沒有發覺這兩版《將進酒》之間的差異,怎麼就能看出音韻學的內容來。
周至繼續講解:「比如甲本"陳王昔時宴平樂"和乙本、丙本"秦王築城宴平落","陳"與"秦","樂"和"落",在今音中差異很大,但在唐韻里,本身就是一個音,至今在粵語和川南方言當中,"樂"依然讀作"落"的音。」
「至於"昔時"為何會被誤為"築城",是因為其中的"城",唐韻中讀音接近於"十音",而"時"的讀音接近於"十一",兩字的讀音非常類似。而"昔時",可能是被誤讀成了"昨時",然後"昨"與"築",在唐韻里又是同一個音,因此"昔時"被誤寫為了"築城",就解釋得通了。」
「妙啊」王主持人對語言也是很有偏好的,聽周至這麼一解釋,感覺茅塞頓開,拍著大腿叫好:「定當如此只能如此啊!」
他們這樣聊得開心,節目錄製的導演有點受不了了:「呃王老師,王老爺子,還有這位周同學,我們要不還是回到主題上來?」
「哦。對不起對不起。」周至趕緊退出了攝影區:「你們繼續,你們繼續。」
「我那個時候啊,特別喜歡鴿子、鳴蟲,我經常帶著自家養的鴿子,到卿丈先生家裡去玩兒,到了秋冬時節,那就揣個蛐蛐罐。卿丈先生也喜歡我,每次去他都會放下撫盤之爐,跟我一起玩鴿子,玩蟲子。」回憶起過去,王老爺子也是感慨:「夫人莊岱雲也特別喜歡我,我跟著他們學習了三十多年,耳濡目染,也算是得了先生選爐、賞爐、養爐、藏爐的幾分真傳,卿丈先生所藏銅爐每一款我都熟稔非常。」
「一九五二年卿丈先生去世,留下遺囑以爐相托。那幾百個爐子,成了後來我做研究和出版書籍的重要學習資料。」
「除了李卿丈先生,還有一位對我影響深遠的人,趙汝珍先生。」
「趙汝珍,曾任
清末大理院少卿,民國後任bJ西城區培育中學校長。是京城的古玩收藏家,學者。汝珍先生之學養、心性、境界,堪為傳統文人之典範。其文房之雅,雜陳精玩,見者無不咂舌。而對宣爐研玩之深,為時之最者。」
「汝珍先生收藏的銅爐大致分為兩類。一種是素雅的文房雅器,有著紅、栗之皮色者,有纖塵全無之銅本色者。」王老爺子說道:「另一種是帶著點金鎏金的華麗之爐。在其所著《古玩指南》之書,對銅爐的鑑賞見解非常的深入獨到。」
「一九五一年的時候,汝珍先生見我對銅爐非常的喜愛,便將其珍藏的"沖耳金片三足爐"相贈。」王老爺子說道:「我當然非常高興了,高興得一晚觀摩,連睡覺都免了,第二天帶了一對兒短嘴斑點灰鴿回贈於他。」
「就是這個銅爐?」王主持人指向桌上那個小銅爐。
「對,就是這個。」王老爺子說道:「我現在年紀已經太大了,也效仿卿丈先生和汝珍先生,將銅爐傳給了令我完全放心之人。不過這個小銅爐和我夫人的雷琴,我們老兩口還沒捨得,得等到我們過世之後才給他。」
說完還慫恿王主持人:「銅器漆器不忌憚上手,不用戴什麼手套就可以直接玩,你可以拿著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