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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人好壞,與出身有些關係,卻沒有直接關係。
李命煌出身寒門,不影響他是個壞種,張月鹿出身世家,也不影響她是個好人。
齊玄素曾經讀過一個頗有寓意的故事。
說是兩隻羊在討論未來的走向。
一隻羊認為應該去水草豐茂的地方,食物更多,能生更多的小羊。
另一隻羊認為水草豐茂的地方也會吸引其他猛獸,更危險,要去一個相對貧瘠卻更安全的地方,可以確保更多的小羊成活。
最終它們哪裡都沒去,而是全都去了屠宰場,成為砧板上的肉。
為什麼會預測失誤?是其邏輯不對嗎?非也。是它們錯判了自己與決策者的關係。
它們誤以為自己和決策者是羊群和領頭羊的關係,實際上是羊群和牧羊人的關係。
領頭羊要對羊群負責,牧羊人只對自己的利益負責。
搞錯了關係,就必然會搞錯核心利益集團的最終目標。
所以說張月鹿是個好人,她的好不在於如何伸張正義,在於她把自己放在了領頭羊的位置上,總是想著羊群的未來,而不是把自己放在牧羊人的位置上,想著所謂的大局。
可是其他人就不好說了,道門中以牧羊人自居者,不知凡幾。
至於齊玄素,他一直在搖擺不定。
人性的私慾驅使著他去做一個牧羊人,成就萬古偉業,哪管蒼生死活。可是前人的道理、張月鹿的影響、道德的規訓、自身的良知等因素,又不斷告訴他應該做一個領頭羊,應以道門為重,以蒼生為念。
所以齊玄素總是在想,兩難若能兩顧,那是再好不過了。
世間安得兩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可天底下哪有兩難自解的好事。
齊玄素思來想去,還是無有兩全其美之法,他也只能搖擺不定了。
這就表現為,齊玄素一方面越來越像一個傳統意義上醉心於權力的大人物,一方面又要提倡道德建設欲要改變道門,整個人顯得割裂且矛盾。
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到了這一步,要麼就做個逍遙散仙,不摻和到這些事情之中,自然萬事隨心。既然要做大掌教,那就不能再說什麼只想照顧好家人之類的話語,必然要胸懷天下,否則便是德不配位。
其實從齊玄素對待律法的態度上就能看出他在思想上的轉變。
最初的時候,齊玄素還十分單純,雖然沒少干突破律法的事情,比如殺萬修武,但心底還是敬畏律法,糾結於所謂的程序正義。
漸漸地,齊玄素失去了對律法的敬畏,知道律法只是上層統治者制定的規則,並不是什麼大道天理。
然後齊玄素開始守法,這不免有些奇怪,怎麼不敬畏的時候反而開始守法了?因為齊玄素逐漸找到了遊戲裡的「線頭」,開始學會如何不去犯規,懂得如何在規則裡面玩,便能保住性命。
不過隨著齊玄素躋身高位,見多了上層行事,觀念再次轉變。到底是人違法?還是法違人?各種事實都告訴齊玄素,律法並非神聖不可侵犯,只要你願意付出且能支付得起足夠的代價,甚至可以選擇不遵守。
到最後,齊玄素成為參知真人,徹底明白了律法的真諦,律法是統治階級意志的體現,是維護統治的工具,律法要靠武力維持,發揮作用也是有成本的,所以有了成本正義的說法。剝離諸如神聖、莊嚴一類的表象,其本質便是工具。律法能發揮什麼作用,還是在於使用工具之人。
到了這個時候,便可以定義「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事可從經又可從權」等等。
所以齊玄素並不迷信規則的力量,他從來就不覺得東華真人成為大掌教就萬事大吉了,也不認為大掌教一聲令下,太平道就會束手待斃。
此時此刻,他最擔心的便是東華真人一念之差,想要借著這個看似絕佳的機會在規則律法層面將清微真人置於死地。
如果通過正常選舉,堂堂正正擊敗了清微真人,也許清微真人和他背後的太平道也就願賭服輸了,大不了等到推舉八代大掌教的時候捲土重來。可如果中了佛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