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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伯,這事的確是二叔不對!不過眼下他是掌案的,我也不便違拗。」陳霖很是客氣。
「唉,你爹若是在,那就好了!」張瘸子嘆了一聲,「你二叔這人,哎……」他似乎不太敢說下去。陳霖心知有戲,便故意引他說話。
「張伯,聽聞偷雞的是澳洲人帶來的假髡?你可知他長什麼樣?我也認得幾個首長,幫你去告狀出這個氣!」
說起這個張瘸子嘆了一聲:「黑燈瞎火的,我哪裡看得出他長什麼樣!我那日見他偷雞,只喊了一聲,沒想到他就一拳打來就把我打倒在地,自稱大宋元老文總王御前侍衛。是不是澳洲人什麼的倒沒看清楚,不過他卻是沒有頭髮!」
這下陳霖心裡有底了:陳清說得沒錯:這髡人九成九是假冒的了。澳洲人有沒有御前侍衛這個官職他不敢說。但是澳洲人只有「文總」,沒聽說過有叫「文總王」的。糊弄嚇唬鄉下人可以,對他這樣去過臨高的人來說那是一眼假。
至於沒有頭髮,那就完全和仇小對得起來了--他的頭髮少得可憐,根本扎不起髮髻來。
「我看,這偷雞賊未必是澳洲人吶……澳洲人是髡髮,頭髮是短,可不是禿……」
「唉唉,我其實也疑惑!」張瘸子腿瘸,人可不傻,外面早就在傳說,偷雞賊是宣老爺的心腹仇小。當下順著他的話說道,「澳洲人平日裡待人都很和氣,又有錢,就算想吃雞,他們又不是買不起……」
「這就是了。只是這事原本張伯你是苦主,訴冤告狀也是常理。二叔如此待你的確是過了。也算是我們陳家的不是。這是一點心意,你且收下。過些日子身子好些了,再回去上工吧。絲坊少不了你這位老師傅--這段日子你雖沒上工,我也會關照賬房,發一半工錢給你度日。」
「多謝九爺!」張瘸子喜出望外,陳霖肯來說軟話已經讓他的心情好了一半,聽說養病這些日子還能拿錢,更是太陽從西邊出來的大好事。也顧不上眼睛腫痛,趕緊起身行禮。
「唉唉,您現在行動不便,不要拘禮了。」陳霖道,「張伯,以後陳家的絲坊還要您老多多費心。」
「是,小老明白,有你九爺在,這陳家的產業壞不了!」
張瘸子送走了陳霖,他老婆進來打開了紙包,裡面卻是一包廣州有名的藥店陳李濟出品的「清火定喘糖」。這其實是一種藥糖,用了川貝等定喘止咳的藥物,對張瘸子這樣長期在染坊工作,有呼吸系統疾病的人來說很是對症。
「這是好東西啊。」張嫂子有些驚喜的看著糖包,「上回我聽吳家娘子說過,定喘平咳最是有效,晚上咳得睡不著了,含上一顆慢慢就好了。」
東西雖好,價錢卻不便宜。張瘸子一貫好賭,所得除了扣還賭債,也只夠吃飯而已。
「可惜不是酒……」
「酒!酒!酒!你是怕自己喘不死是怎麼的!」張嫂子罵道,「郎中說了,你這喘症最忌喝酒!你要喝死了也就拉倒了!老娘還少受些你的折磨……」罵著罵著,心裡越來越氣,竟哭了起來。
張瘸子卻是滿不在乎,他慢慢地爬上了竹榻,心想,這宣老爺真不是個東西!當初說要好好待咱們這些外姓工匠的,沒想到到最後還是一碼事!倒還是九爺,和他爹一樣是個善心人!
陳家叔侄之間的微妙關係,其實他們都看得出來,原本陳宣靠著女澳洲人的勢力隱隱約約占了上風,但是陳霖這次回來顯然又拉到了大靠山。這叔侄二人怕是要圍繞南沙有一番爭鬥。
從心裡說,張瘸子是希望陳霖上位,畢竟陳霖父子二人待大家都不錯,為人也正派。陳宣呢,上台之後給了外姓不少的好處,但是這個人素來心術不正,眼下是為了拉攏大家,真要是給他坐穩了,還真不好說會怎麼樣。絲坊這些織工,一個個還鬼迷心竅的跟著陳宣,只怕日後沒個結果……
過了幾日,墳院裡聚集了十多個青年,這都是陳霖陸陸續續從各家幫他找來得。除了幾個他的「死黨」之外,也有七八個對南沙現狀不滿的青年。
原本他想讓在族裡素有人望的三叔來主持會議的,但是三叔說要他「學著應付場面」。想到這裡他只能強定心神,把自己事先想過的話又在腦海里過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