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小
中
大
回到清節堂,婦女們都在門口張望,見他們回來才紛紛散開。只有孩子的母親看到劉三將孩子抱了回來,撲了上來搶到懷中,號啕大哭起來。
劉三道:「你不要哭!孩子暫時沒事,還有得救!」說罷關照把孩子送到房裡去,先清理身子,再用冷水絞布冷敷。
「你抓著他的手,不要讓他亂撓,免得水皰破了感染,」劉三說著轉向毛修禹,「這裡有紙筆嗎?」
「有,有。」
「拿來!」
毛修禹趕緊拿來紙筆,劉三洗過手,揮筆一蹴而就。他開得是得是羚珠散的方子,專治小兒乳蛾、風痧、水痘、痄腮等病毒性感染,主要成分是羚羊角、珍珠和琥珀,方子裡原本還有硃砂,在傳統中醫藥學中它起定驚安神的作用,但是硃砂會造成汞中毒,所以劉三開方子的時候就去掉了。
「你派個人回城裡去抓藥,越快越好。」劉三關照警衛班長。
「小的去吧。」留用的一個衙役十分機靈,立刻冒了出來,「城裡我熟悉。這位總爺去不一定知道藥店在哪。」
「好,你去。找大藥鋪抓藥,」劉三道,「要按價付錢。不許藉機滋擾!」
「是,是,小的不敢。」衙役拿了方子和錢去了。劉三又問普濟堂里有無烈酒,毛修禹從董老爺丟下的東西里翻出一瓶國士無雙來,趕緊送了過來。
「你用乾淨的布蘸酒給孩子擦手心腳心――不要擦身子!知道嗎?敷布一熱就要換。」劉三吐了口氣,道,「你放心!他得的不是痘症!只是皰症。等燒退了自然就好了。」
「是,是,多謝老爺恩典。」女人泣不成聲,跪在地上重重的給劉三磕了三個響頭。劉三看到床上哇哇哭叫的孩子,又想起了自己的兒子,不由得心理一酸,幾乎掉下淚來。
「老爺,稀粥來了。」
孫五嫂端來了一小砂鍋熱氣騰騰稀粥。劉三看了看。見米色還算潔白,濃稠也正好。他拿過一個碗,細心的將粥湯舀出來。又從口袋裡摸出一塊糖,剝掉紙掰下一小塊放在米湯里。用勺子攪動直到融化,這才端起來慢慢吹涼,將米湯一勺一勺的餵給孩子吃。孩子又飢又渴,一口氣便吃了大半碗。劉三卻不再餵了。
「稍過一會再喂,」他囑咐道。「他現在餓極了,不能盡著吃,容易撐著。」說著將孩子抱起豎在肩上輕輕拍打後背,直到他打出一個嗝來,才將他放下輕拍哄著安睡。
在場的眾人無不動容,這位澳洲首長對一個和自己非親非故的病孩子,親自鑽骨骸遍地的棄嬰塔,不懼傳疫的親手抱回來,又診病抓藥,親手餵米湯――便是親爹都未必能做到這樣!毛修禹不由自主的跪了下來:「老爺。你真是救苦救難的菩薩下凡!」
他這一跪不要緊,屋裡屋外看熱鬧的婦女們都跪了下來,忽然有人哭了起來,接著如同山洪爆發一般,一個接著一個,「節婦」們號啕大哭起來,哭聲悽慘凌厲,滿是人世的悽苦悲涼。
劉三站在屋裡,聞聽著耳畔哭號聲,眼中也不禁垂下淚來――個人的力量是多麼渺小。世間的苦難又是如此的眾多。自己也好,元老院也好,不過是這苦難時代的一葉扁舟而已。能渡得幾個人?
偵緝隊的衙役動作很快,一個多時辰便將藥帶了來。劉三看了仿單,是陳李濟出得藥――這家鋪子的貨他是信得過的。羚羊角、珍珠和琥珀都是珍貴藥材,不規矩的店家難免摻假,而且藥物要求磨得極細,不是講信譽的老店也做不到。他將藥粉化在米湯中餵了下去,又將服用的方法。照料的要點逐一向孩子母親說了。
劉三又在這清節院中看了看,看到裡面的生活條件極其清苦,還有許多孩子。生病的孩子也不止一個。他覺得至少應該提高些供應標準,便問了問普濟堂的糧食和銀錢情況,毛修禹這會也不再遮遮掩掩,說糧食還有十幾石,銀錢卻一點都沒有了――董老爺逃走的時候都帶走了。
「不過庫里還有布。」毛修禹說,「照規矩三年發一次庫布,這次的才領來。董還來不及變價。」
「你帶我去看,」劉三想有布也好,可以變價成銀錢,至不濟也能給貧民做衣服。
毛修禹帶他到掌事辦公居住處的後殿,開鎖推門,一陣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