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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心還想聽下去,孔孝德怕惹事,打斷了老楊的話:「你先去預備氨水,我侍候好首長老爺就來。」
老楊道:「好,我這就去,先給你家做,完事了再做我家的好了。」說罷叫了黑妮一起走了。孔孝德這才放下心來。
吃過了飯,鄖素濟本來預備吃過飯去找村農會主任,可是聽人一說,已知道工作不實在,因此又想先在群眾里調查一下,便向老秦道:「吃過飯我幫你幫忙施肥去。」
孔孝德雖說「不敢不敢」, 鄖素濟卻扛起傢伙跟他們往地里去。
所謂的氨水,鄖素濟知道是天地會在少數地區土法上馬的一種土化肥――合成氨產量很少,要推廣開難度很大,只在少數條件較好的地區實行。
然而氨水施用很不方便,天地會在臨高推廣氨水用得是一種土辦法,用牛或驢,或者乾脆就用數人拉上一個小車,上載著盛氨水的容器,或罐或桶的,滿盛著那刺鼻刺眼氣味的氨水,通過一條細細的竹管,連接到一個帶長木杷的鐵質鐮刀狀的空心物件上,操作時將那長把鐮刀狀的物件插入土地內,涓涓細流的氨水就淌入了地中。以這樣的方式操作,施完一畝地的氨水,從地頭到地尾,是要走上無數個來回的,還把操作者熏得淚流滿面,一付苦大仇深的樣子,所以,在施氨水這個活一開始是很不受歡迎的,直到大夥真正看到氨水的效果之後,才開始接受。
鄖素濟在臨高當天地會農技員好幾年了,到地里什麼都通,拿起什麼家具來都會用,特別是氨水設備,臨高的氨水施肥都是他手把手教出來得。
不過他也有些疑惑:因為一路看來地里種得都是紅花草――這東西本來就是給地里固氮用得,哪有再給綠肥施氮肥。到地里一看原來種得是冬小麥。
孔孝德家和老楊家沒有牛,海南這裡農戶也不養馬、驢。只好弄個小車拖氨水桶,原本是一個人拖一個人施。鄖素濟來了,兩個老漢前面拉車,要輕鬆不少。
鄖素濟一邊施肥一邊問:「你們種地也沒栓個牲口?」
「不想栓。」孔孝德拉車還叼著旱菸,吞雲吐霧。「我家就我和婆姨兩個,種地弄口吃的就好了,這裡種地容易,賦又輕,栓個牲口乾啥。養個小牛犢子。比養個娃娃還費勁!再說了,地種得再好又有啥用?又留不下家業,絕戶一個。」
鄖素濟還沒說話,老楊已經在打趣了:「老孔你身子骨又不差,老婆還沒斷信吧?再生一個就是了。」
「咱一把老骨頭了,眼看就是半截入土的人了,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的,誰養活娃!」孔孝德嘆氣,「不想嘞,如今日子好過。多過幾天是幾天。」
鄖素濟想這種消極情緒可不好,便解勸了幾句。
「我倒是想栓個大牲口,可是沒錢。大牛買不起,小牛不敢買。」老楊彎著腰往前傾,用力拉車。
「天地會不是有耕牛貸款嗎?」
「借印子錢買牛這事我可不敢幹。」老楊說,「萬一死了牛,我這地還要不要了。一家人靠這個過日子呢。咱在老家就死過牛,死一頭牛塌半邊天!慢慢積錢買吧。」
鄖素濟道:「耕牛貸款利息才一分半的年利,又准三年還清,你家兩個勞力。老婆也能幫忙,再過兩年黑妮也能幫著打草放牛了――這裡四季有草,又不多費草料。還怕還不上?至於牛病,縣裡有獸醫站嘞。」
「咱們這裡到縣裡。少說也得半天。大夫也不一定在――那獸醫站我出公差的時候去過,攏共三個人,每天都是忙得腳不著地的,等他排隊排到我這,牛早不行了。」老楊說,「我家雖有兩個勞力。可是架不住派差多,縣裡、鄉里、村里,不管什麼時候,一個告示就要出勞役,一去最少半天,種地都來不及。要說女勞力,黑妮還有個姐姐嘞,今年十五了,也能頂半個勞力用了,如今也用不上。」
「怎麼用不上?」鄖素濟從聊天中已經知道基層出勞役太多。不過出勞役出到十五歲的少女身上又是個什麼事?
「夏天一過就給弄到臨高去參加什麼學習班了,聽說是要叫她『入團』。」老楊道,「莊戶人,不知道啥叫入團。反正上面的命令咱照辦就是了,這不一去就三個多月了。上回聽村長說要到過年前才能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