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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定雖然語氣中帶著絕望和不甘,但是身體卻再也沒有了剛才猛地一躍的力氣。他癱軟了下去,倚靠在凹凸的泥牆邊。
「不行,你別想先死。」鄧登喃喃道。
他似乎能夠看到黑暗中的一點光亮了,像一條絲線。再往前一點,一定就是地道的出口了,只要爬上去,他們就能避開奪命白銀的攻擊了。
但是,沒有時間給他猶豫和躊躇。只聽又是兩聲撕裂肉體的聲音,是一顆碎銀刺入了丁定起伏的右肺,一顆穿透了鄧登的腳掌。
「呃」鄧登忍住疼痛,他下定決心,一把拖住丁定的胳膊,豁出力氣向出口的方向蹣跚。
他忽然意識到,這些碎銀的貿然攻擊,由於沒有精準的定位,因此準頭很差。如果剛才的兩次攻擊分別命中他們的咽喉,那麼一切就都該結束了才是。
因為身處地面的操縱者,雖然能夠操縱他所不能看到的範圍的金屬,卻終究因為視覺受限,在定位目標時陷入困難。
想到這裡,鄧登甚至也不知道是否應該返回地面了。說不定那個操縱者已經發現了密道的出口,此刻正在出口等他們伸頭?
但不管怎麼說,逃出去,總有一線生天。反正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死在地面,總好過死在這黑暗無光的地洞裡。
鄧登深吸一口氣,拖拽著已經幾乎昏迷的丁定,拙劣地躲避銀子的追擊。
又是一顆碎銀,削下了他肩頭的一片肉,他頓時因為疼痛險些撲倒,但咬牙穩住身軀,他拼了性命,兩眼死死盯住那道光芒。
此刻,已經無比接近了!
鄧登的豁命堅持,終於將兩人置身於出口的下方。微弱的光線讓鄧登的雙眼稍有適應,他似乎看清了背後追他們的,究竟是何種模樣。
那是,鱗次櫛比的,黑暗中的銀色獠牙。
碎銀的攻擊沒有停止,而在此時,它們全都追了上來。只要一聲令下,它們的亂舞就能將兩人打成篩子。
鄧登已經摸到了回到地面所需要的鐵梯。
那是三根被嵌入泥牆的鐵棒,只要攀爬上去,就是兩人就能夠重見光明。
上面覆蓋著的,似乎是草垛,這或許不難沖開。鄧登對此已經有所預料,因此在抵達這裡時,他暗暗將丁定放在身後,這樣他就能在一瞬間,背起丁定向上而逃!
銀兩對於他頭腦中的計劃當然一無所知。因為地道在這裡向上翻折,因此只要他奮力向上一躍,哪怕銀子突襲而來,也會正中背後水平的泥牆。
這是最後的一次不容失敗的喘息。碎銀與其對峙,仿佛端詳獵物的豺狼。
鄧登單手搭上了鐵棒,他的最後一次喘息已經完成!就在呼吸的最後一絲空氣被擠出肺腔,他背上了丁定,兩腿奮力一蹬!
但是就在這一瞬間,鄧登的心頭一涼,手心傳來一陣麻木,隨即是難以忍耐的疼痛。
他的身軀,就在剎那間失去了全部的力氣。最後的一點生存的機會,隨著他毫無徵兆地向後栽倒,熄滅了。
鄧登看到了,穿透掌心的是剛才伸手搭上的鐵棒。
那根用來逃命的簡陋階梯,變成了葬送他們生命的地獄台階。
在最後的時刻,他能夠藉助微弱的光線,看到碎銀貪婪的光。它們朝自己飛過來了,儘管丁定被自己護在背後,恐怕也在劫難逃。
但是,就在萬念俱灰之際,放棄抵抗的鄧登,卻沒有感受到預料中那股錐心的疼痛。
一切,好像都沒有發生。他能夠感受到背後丁定微弱的喘息,還有泥牆的凸起。這並不是死亡,相反有種由衷的劫後餘生的激動。
他睜開眼,眼前的一切似乎沒有任何變化。但是藉助微弱的光,他卻發現剛才作勢殺來的點點碎銀,此刻已經全部散落在地,失去了指揮。
「這」
鄧登自然不解。而在此時的地面,人間煉獄般的慘狀,此刻一點清輝破血氛。
地面之上,鮮血四處橫流。
「喀喀」幾聲,掉落地面的是幾柄血刀的殘片。
剛才草菅人命、肆意屠戮的快刀,現在已經被徹底截斷,失去了原本的狠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