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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彩子明明就知道這一切,卻還是要親口問出來,並且要他親口回答一遍。明明事實就像是被敲碎了的玻璃片,卻偏偏還要把那些碎玻璃片一樣的事實吞進肚裡。
而葉昭,明明知道他說出來的話是要扎傷她的碎玻璃片,明明說出那些碎玻璃片一樣的事實的同時,也會扎傷他自己,也還是要把這帶著血絲的碎玻璃片親自餵給她。
就連對這一切毫不知情的仲間由紀惠,雖然此時此刻不必承受這樣的痛苦,但在他和藤彩子相互傷害的同時,也正在把一道又一道無形的傷口悄無聲息的劃在她的心裡。
想到這些,一陣難以言喻的痛苦與悲哀不禁湧上葉昭的心頭。
在他當著藤彩子和佐智子的面說出了「女朋友」之後,仲間由紀惠登時羞紅了臉,但在羞澀之中,更多的還是得到了當眾承認的喜悅。
那喜悅像是櫻花的顏料,在仲間由紀惠的臉上暈開一團嬌嫩的粉色。那喜悅也像是鋒利的剃刀刀片,不留情面地割過藤彩子的心尖。
藤彩子點點頭,「是嗎……真是太好了。兩位相當般配哦。」她說著,以長輩看待晚輩般的眼神看著雙頰泛紅的仲間由紀惠,「兩位交往很久了嗎?」
「……也沒有很久,兩、三個月。」仲間由紀惠一五一十的回道。
藤彩子伸手輕輕握住仲間由紀惠的肩膀,少女脖子到肩頭的線條還沒有長開,不像藤彩子的脖頸,優雅到讓人挪不開視線。但越是這樣,反倒越是透著只屬於少女的魅力。
葉昭有些緊張的關注著藤彩子的動作。
像是覺察到了他的想法似的,藤彩子對他投以短暫的一瞥。不知怎地,明明那一瞥連她的視線都沒有對上,葉昭卻平白覺得,那時她的雙眼裡一定盛滿了輕蔑。
兩個和他有著親密關係的女人在他面前,他非但沒有覺得自己是個勝利者,反倒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樣狼狽與落魄。說到底,所謂的左擁右抱,只不過是無聊之人的惡劣幻想罷了。這樣的想法既不尊重對方,也是在瞧不起自己。
分明是個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道理,他卻直到遭遇了如此修羅場的時候,才終於明白過來。在這種時候「頓悟」,真不知道該是哭是笑。
「真是可愛的孩子啊。」藤彩子單手握住仲間由紀惠的肩膀,仔細打量著她,如同一位滿是好奇心的八卦長輩那樣,問東問西起來。
當得知她正在日出女子學園讀高中一年級的時候,藤彩子指了指坐在一旁有些無聊的藤村佐智子,「真是巧,我們家的佐智子是和你同校的後輩哦。」
「那樣的話,就是前輩桑了。」藤村佐智子露出笑容,相當禮貌的接話道。
葉昭想像中的在後台被撕成兩半的事沒有發生,第二天的社會版頭條也不必特意為他留出一個位子。仲間由紀惠砍下他的頭抱著乘坐遊艇出海,藤彩子把他的身體泡進福馬林藏到家裡,這樣的事也絕對是不可能的。就連在夢裡夢到的,仲間由紀惠棄他而去,藤彩子將他掐死的事,也僅僅只是做賊心虛之人的臆想而已。
如果是兩個年紀相當的女人,比如都是三十五歲,或者都是十六歲,也許今天的場面會演變的很精彩,勢均力敵的時候,哪怕仲間由紀惠對這一切都不知情,藤彩子大約也會想方設法挑破。
但是在三十五歲和十六歲的兩個人之間,這樣說雖然很殘酷,但是她們兩個人真的連對手兩個字都稱不上。更何況,藤村佐智子就坐在旁邊。
「兩位真是般配」,「葉君能和你這麼可愛的女孩子交往真是幸福」,諸如此類的稱讚的話語不斷鑽入葉昭的耳朵。
藤彩子自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不好的話,也沒有表露出任何一點異常。以她的個性修養和閱歷,以及如今所處的位置,絕不會放下身段像個潑婦似的撕扯。縱使有滿腹的嫉妒,也絕不會去傷害一個毫不知情的十六歲少女。
可是這樣的話,對她來說實在是過於殘酷了。所以,那些無法抒發的,積壓於內心深處的悲哀與不滿,便以另外的方式被表達了出來。她如同自虐一般的稱讚著仲間由紀惠身上所擁有的,在她身上卻早已逝去的特質。
與此同時,她又吃定了葉昭心存愧疚,這些自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