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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撤回?」
山東西路兵馬都總管,徐州武寧軍節度使斜烈名鼎冷笑了兩聲。
「開封那幾位,還以為是當年情形,打一次宋人,就有一次好處;就算戰場上撈不著,退兵回來以後,還能從宋人的朝堂上獲得好處?現在的局面不同了!」
他在城樓來回走了兩步,問另一名部下:「北面有什麼新消息?」
那部下搖了搖頭,剛要張嘴,斜烈名鼎又勐然揮手:「這大清早的,想來也沒消息。」
他返身落座,沉重的身軀壓得木椅子嘎嘎亂響:「想從宋國撈好處,卻只知打仗,而無力阻止宋國與叛逆密切往來。這下搞得南北兩面全都緊張,中都那邊傳出個屁響,從西京到大名府就得如臨大敵!」
他抱怨的聲音慢慢低落,皆因局勢就是如此,換了誰也沒有辦法。
早前完顏從坦、侯摯、田琢等人簇擁遂王南下,是讓中都去頂著蒙古人,而自家在河南慢慢經營,為女真人另開一片天地。
但沒想到的是,蒙古人和中都朝廷兩家,全都是不靠譜的,而逆賊郭寧憑藉武力,一口氣奪取了大金政權。眼看郭寧在中都的行動一步緊似一步,開封這裡只好被動跟上,遂王這才當了皇帝。
遂王和郭寧不同。郭寧有軍隊為根基,所缺的不過是安撫地方、重整政務的錢財和糧食。而遂王當了皇帝以後要支撐起這麼大的局面,不止缺錢糧,也暴露出整個政權在武力和聲威上的虛弱。
所以非得打仗以圖破局。
偏偏南朝又總是這麼一副扯不爛的老牛皮模樣……
眼下斜烈名鼎根本就不指望朝廷能從宋國掠到多少好處,只希望自家調派去支援的數百精銳莫要損失太多,能安安穩穩地回到徐州來。
他曾上書朝廷,與其和宋人作戰,不如把精力投入到東面,試著括取東平府、濟州、兗州、滕州等地,把紅襖軍的餘部逼回深山裡去,占住平原,好歹能壓榨點油水。可開封那邊又擔心這樣會迫使紅襖軍投向中都,所以始終不允。
於是開封朝廷的山東西路總管府架構雖在,真正控制的山東地盤卻很少。有時候斜烈名鼎都不明白,自家兩年前和楊安兒拼死廝殺,究竟換來了什麼。
他這幾天,心底里又隱約覺得不安定,總覺得山東方向會出事。
外人以為斜烈名鼎是身經百戰的勐將,勐將必定膽大如斗。但他自己知道勐將的名頭是怎麼來的。
大金國建立以來,女真人屠殺漢兒,並不比割草更難,所殺死漢兒的數量也多過漫山野草。
只要有膀子力氣,穿著堅固鎧甲,騎著大馬衝進敵陣,沖那些手持鐮刀和竹竿、面黃肌瘦的漢兒農夫一頓亂砍,其實並不危險。殺一百個不過比殺一個十個累點,身經百戰也只能代表辛苦,不能代表別的。
但隨著局勢的變化,大金的敵人已不是尋常的漢兒農夫。而開封朝廷治下又全都是漢兒,朝廷只靠著幾十萬南逃的女真人,控制數百上千萬的漢兒,就如同一群船員乘坐小船,在沸騰的大海漂流,隨時有傾覆的危險。
如果想得多些,紅襖軍是漢兒,中都的郭寧也是漢兒,朝廷總覺得,這兩家是打過惡仗的,必定彼此防備,絕無緩和餘地。可是,萬一這些漢兒攜起手來,開封朝廷所駕馭的整片大海會怎麼樣?斜烈名鼎根本沒法揣測。
想到這裡,斜烈名鼎愈發緊張。
哪怕身在一群部下的簇擁中,斜烈名鼎依然覺得有什麼危險正在迫近。這種莫名而來的緊張感使他這幾天越來越暴躁,動輒咒罵。部下們都以為,他是撈不著南下立功,所以暴躁,殊不知他只是害怕而已。
隨著開封朝廷不斷把兵力填充向淮南,徐州便越來越空虛。
道理上講,那些盤踞深山的紅襖軍窮鬼既沒有能力,也沒有膽量做什麼。可斜烈名鼎真覺得哪裡不對。他是粗人,沒有那種抽絲剝繭分析的能力,也從來都和開封朝廷講不清道理。
但他這幾天越來越覺得,如果南面廝殺,北面對峙,而唯獨東面一片平靜,那東面保不准就要出問題。
「這幾日裡,沿河尋哨莫要鬆懈,去邳州和滕州的探馬也不能少了!這幾處的哨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