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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步轟鳴,甲冑轟鳴,戰馬蹄聲轟鳴,上百面軍旗飄飛的聲響轟鳴,唯獨沒有人的說話聲。那麼多的步兵,騎兵,著重甲的武將,都安靜地前進著,伴隨著他們的,只有節奏明快的小鼓在敲打。
陳智仔細地盯著最前頭的將士看,想從他們的臉上看到緊張和畏懼。
但他看不到,因為幾乎所有士卒都帶著半球型的鐵葉盔,他們的眼睛被隱藏在盔檐的陰影下了。
「別管河北軍了。各部全都抽調回來,填進各處柵營,據壕溝死守。」
陳智厲聲喝道。
有人懵懂回答:「可是元帥吩咐過,要我們隨時準備……」
陳智一腳將他踢倒:「形勢變了!元帥和田四那邊,那麼多將士的家眷都在咱們營里!咱們的營地一旦失守,元帥那邊,會有大麻煩的!」
他拔出長刀揮舞:「南面是北清河,北面有湖沼淤泥,都不用管,只要守住東面!諸軍立即行動!快!快!快!」
與尋常的紅襖軍將領相比,李全在治軍上頭,算是特別嚴謹的了,他對基層士卒的掌控能力也強。
故而隨著陳智的號令,大批兵馬蜂擁而前,雖然難免散漫和混亂,卻儘量把營地東面的防禦填得實在。
前前後後七八條壕溝,四五條交錯的柵欄,無數拒馬組成的營壘之後,很快就站滿了手持刀槍劍戟的士卒。
而各隊的將校也飛快地奔回本隊。在密集的人叢帶給了他們安全感,使他們稍稍驅散了壓力,高聲呼喊著鼓舞部下,也給自己打氣。
「不要慌,不要慌!」
陳智繼續指揮。他親自站到了營地前端,而讓鄭衍德帶著更厚實的兵力在後方不斷鋪開,並立即拆除多餘的帳篷,留出撤退的通道。
這是自居弱勢的守營之法,一方面緊緊依託防禦設施,同時做好逐次後撤的準備。
他希望堅持的儘量久些,消磨定海軍的銳氣,給去往鐵嶺的李全爭取時間。
只要鐵嶺方向能贏,定海軍一時占到上風,最終也只有俯首。
甚至,哪怕鐵嶺方向沒能贏下,己方只要頂住了定海軍這一波猛攻,後繼李全折返,己方總還有翻盤的機會。
就算山東容不下,河北容不下,那也無妨,還可以去投奔蒙古人!
定海軍總能獲得一時的勝利,難道還能持久與大蒙古國對抗?蒙古軍遲早會再度南下,他們會擊敗所有的敵人,而李全和陳智等人,都會成為站在勝利者身旁的盟友,和勝利者一起瓜分無窮無盡的利益!
在陳智的正對面,汪世顯和郭仲元並肩策馬。
在他們的四周,是高聳如林的鐵槍,閃耀亮光的甲冑,隨著行軍時手臂揮動而起伏的長弓,還有各種顏色的軍旗。
這樣大規模的軍隊垓心處,本來應該是代表定海軍節度使郭寧的紅色大纛。但這會兒,郭寧並不在軍中指揮,處在紅色大纛位置的,是繡著「汪」、「郭」二字的將旗。
汪世顯很喜歡這種感覺。
汪世顯個人的武力,在勇將如雲的定海軍中殊不足道,所以早些時候,他在定海軍中,常常負責後勤之類瑣碎事務。
但在海倉鎮與蒙古人廝殺過後,汪世顯覺得自己的變化很大。
他越來越覺得,自己天生就該生活在軍隊裡。只不過,他喜歡的軍隊並非大金國邊境常見的乣軍,而是真正訓練有素的,能打勝仗的精銳之軍。
他喜歡待在軍隊裡的感覺,喜歡和粗魯的部下們開粗魯的玩笑,更喜歡定海軍中上下一致,秩序井然,一聲令下,萬眾趨馳不顧的模樣!
「這姓陳的,聽說是李全的同門師弟,看起來,倒也不蠢。」
看著前頭明顯是臨時造就,但又頗顯嚴密的營地,看著營地間一隊隊排開的守卒,身邊的郭仲元大聲嚷了句。隨即用戎袍捂著口鼻,遮擋住煙塵。
因為甲冑震動的嘩嘩聲和馬匹走動時的沉悶聲響交匯在一起,汪世顯沒聽清郭仲元的話。他側過身,露出詢問的神色。
郭仲元抬高嗓門問道:「是不是調弓弩手向前,先射他個兩輪三輪?半刻時間就夠了。」
汪世顯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