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崑山城外,被砍頭的屍體,整齊的堆成一個個圓柱形,明顯是清軍故意為之,用來炫耀他們的戰功,恐嚇江南百姓。
崑山城內,街道上鋪滿層層疊疊的死屍,一名渾身上下,插滿箭矢的漢子,以刀杵地,跪在屍堆中,身邊躺滿了插著長矛、斷刀的漢子,顯然是經過一場血戰,無奈不是清軍對手,全部戰死於城中。
在街道旁的院子裡,倒著渾身赤裸,臨死前遭受了極大的苦難,身形扭曲的女屍。
城中老弱婦孺的屍體,一具挨著一具,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屠城,趙銘以前只是聽說過這個詞語,他知道清軍屠了揚州,殺了幾十萬人,可是畢竟沒有親眼所見,心中沒有一個概念。
看著眼前慘目忍睹的場景,趙銘的心靈被徹底震撼了。
此前他對滿清,只是不喜,說不上有多恨,可這一刻,看見了滿清的野蠻,趙銘心中燃起了無盡的怒火。
對付這群野蠻人,任何仁義道德都不管用,只有暴力,只有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才能消除他心中的恨意。
這時何文成看這眼前的慘劇,看見數萬義民的屍體,在陽光下暴曬、腐爛,忽然跪在地上,失聲痛哭。
趙銘忽然回頭,一把將他提起,面目猙獰,怒吼道:「長庚,我不許你哭,你該憤怒!」
何文成一愣,硬生生的止住了哭聲。
說著,趙銘又瞪著扶牆狂嘔的王德順,反手就是一個耳光:「就是想吐,也給我咽下去!」
王德順被趙銘抽得臉火辣辣的疼,腦子一陣空白,回過神來,心中一陣惱怒,一手捂臉,神情幽怨,心中疑惑,「姓趙的,建奴做惡,為什麼打老子。」
這時趙銘環視眾人,沉聲喝道:「兩軍交鋒,死人不稀奇,可建奴這是在做什麼?他們將屍體擺成這種形狀,將全城百姓殺得乾乾淨淨,婦孺都不放過,就是想要恐嚇我們,想讓我們屈服。所以,收起你們的恐懼和懦弱,和他們拼了!」
吃了一巴掌的王德順,聽了趙銘的話,整個人呆住了。
「啊!」他忽然一聲野獸般的怒吼,發泄心中憤怒,振臂大吼,「和建奴拼了!」
中國禮儀之邦,講道義,滿清起自蠻夷,素無信義。
入關之初,他們就妄圖在北直隸推行剃髮令,結果反抗激烈,連腳跟都站不穩,於是多爾袞立時下令,取消剃髮令,並表示絕不強迫紳民剃髮。
可等清軍穩定了北直,站穩了腳跟,他們卻又變卦了,推行武剃文不剃,兵剃民不剃的政策。
天下間的士紳百姓,對此卻並沒有提起警惕,因為在天下人以往的認識中,朝廷說話是算話的,皇帝更是金口玉言,不可能朝令夕改。
中原文化,講的是人無信不立,沒人想到一個政權,可以如此的不要臉,滿清重創了中華文化,拉低了道德底線和文明程度。
所以,當清軍南下時,多鐸發檄文,「剃頭一事,本朝相沿成俗。今大兵所到,剃武不剃文,剃兵不剃民,爾等毋得不道法度,自行剃之。前有無恥官先剃求見,本國已經唾罵。特示。」紳民們又信了,於是清軍順利接收了江南。
可是誰知墨跡未乾,清廷就將前面的保證全部推翻,要求江南百姓一律剃頭易服,「留頭不留髮,留髮不留頭」。
這就真的太無恥了!
當清廷認為漢族紳民,對他們的統治已經難以構成威脅時,終於撕掉了自己的偽裝,露出了野蠻、無恥的本來面貌。
對此,發覺受騙的漢族紳民,奮起反抗,卻已經遲了。
江陰舉義,近十萬義民被困城中,崑山紳民起兵反清,四萬餘盡數被屠殺,江南紳民雖奮起反抗,無奈大勢崩壞,已經不是清軍的對手。
這讓趙銘心中異常悲憤,看著眼前的慘狀,一個聲音不停的在腦海里迴響,「這只是個開始,崑山之後,還有嘉定,徽州,江陰,南昌,廣州,大同……」
「博安,我們現在怎麼辦?」何文成看著趙銘,嘶聲問道。
趙銘一揮手,神情決然,「我帶你們去救人!」
「去救人?」何文成疑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