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小
中
大
殘破的金華城頭,守城士卒背靠城牆,或坐或躺的遍布著。
士卒們雙手懷抱著長槍、鳥銃,靠著女牆而坐,目光呆滯,神色悽慘。
金華城被困半年,城中軍糧早已斷絕,士卒們不僅吃完糧食,城中老鼠、樹根,將士們身上的腰帶,也被吃得乾乾淨淨。
此時城中所有該吃的都吃了,不該吃的也都吃了,除了人之外,已經是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再吃。
除了糧食外,城中生火的木材,也早已燒完,大半房屋和民宅被拆掉,當做木柴燒了,城池內只剩下幾座孤零零的倉庫,以及一座縣衙還在。
這時從天空俯瞰,整個城池已成一片廢墟,而城池外則是縱橫交錯的壕溝,將城池圍得水泄不通,隱約間可見溝內有頭戴斗笠的清軍活動。
這幅場景與十多年前,大凌河城一戰十分相似,守軍已經到了殺人而食,拆屋而炊的絕境,不過金華守軍還在堅持。
此時城牆上飢餓的士卒,躺在城頭一動不動,一名身穿破舊緋袍的枯瘦老者,在部將簇擁下,步履有些蹣跚巡視城頭。
他從或躺或臥的士卒中間走過,士卒們卻一動不動,目光呆滯,神情絕望。
那麼多人,沒發出一點聲音,出奇的安靜,似乎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老者不是別人,正是大明朝東閣大學士朱大典,東林黨人口中出了名的貪官。
朱大典為人貪財,弘光朝廷時,與馬士英、阮大鋮是政治上的盟友,曾總督上江軍務,抵禦左良玉的叛軍,並於池州大敗左鎮兵。
清軍南下,弘光帝被清軍擒獲後,朱大典率軍返回金華,舉旗抗清,朱以海拜其為文華殿大學士,建行台督師,轄金華、蘭溪、湯溪、浦江四縣,成為浙西一支獨立的抗清武裝。
這時朱大典巡視一段距離後,在城頭一個藥桶上坐下,枯瘦的臉上,氣喘吁吁。
「閣老,您整整兩日沒吃東西,今天一整天又再巡視,就是鐵打的漢子也禁受不住,還是回去休息吧……」部將好意勸道。
朱大典環視城牆上的士卒,卻沒有說話,他仰頭看了眼天空,心中嘆息,「被困半載了,城中能吃的幾乎全吃光,苦等的援軍,怕是等不來了。」
這時,朱大典不禁回想起浙東之戰,清軍猛攻富春江、錢塘一線,被浙軍依靠江防抵擋住,多鐸隨即派軍迂迴至上游,嚴州守將吳六奇不戰而逃,使得浙西門戶大開。
那時我若與吳六奇一起向西南奔逃,或許就不用困在城中,可是如果我逃了,清軍就能包抄浙軍後方,十萬浙軍便要全軍覆滅。
現在因為金華的堅守,讓清軍沒能占據溫台,而浙軍也成功撤入了溫州和台州。
可這樣一來,本閣卻陷入了重圍之中,失去了突圍的機會。
如今清軍強攻不成,便挖壕鎖城,紮營寨圍困,而這一困,就是半載,城中糧食物資已經消耗殆盡,即便清軍不攻城,用不了多少天,金華也將崩潰!
朱大典嘆息一聲,也罷,本閣一生起起伏伏,曾經亦做過不少糊塗事,就於此結束,也能青史留名了。
金華城外,一道道壕溝和土牆之外,是一座綿延的清軍營寨。
六月底,天氣炎熱,墳包般的軍中,難以計數的清軍士卒,在陰影下乘涼。
大營中間,一座大帳的四周被捲起通風,只留帳篷頂部來遮擋太陽。
這時,在大帳內,博洛穿著一件白色的內衣,敞胸露出茂盛的胸毛,周圍清軍將領們也都摘了頭盔,袒露頭皮,坐在地上商議事情。
炎熱的天氣,讓清軍士卒十分不適應,滿將准塔汗流浹背,有些難以忍耐道:「貝勒爺,這破金華城,奴才一天之內就能打下來,貝勒爺為何一直留到現在。」
博洛光著頭皮,坦露雙乳,面露陰險之色,他看了眾將一眼,開口道:「豫王爺帶走了八旗主力,本帥兵力不足以攻擊溫州、台州的賊軍,不如將他們引出來殲滅!」
准塔恍然大悟,笑道:「原來貝勒爺是想圍城打援,這個奴才們最拿手了!」
博洛手裡拿著一塊西瓜,汁水四濺的吃了一口,然後得意道:「這金華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