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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舊事,源於很多年前的墨子。
當時魯陽公準備攻打鄭國,於是問了問正在遊歷的墨子的意見,也就是那一次公造冶和魯陽公比戈戰而勝之揚名天下的那一次。
當時魯陽文君將攻鄭,子墨子聞而止之,謂陽文君曰:「今使魯四境之內,大都攻其小都,大家伐其小家,殺其人民,取其牛馬、狗豕、布帛、米粟、貨財,則何若?」魯陽文君曰:「魯四境之內,皆寡人之臣也。今大都攻其小都,大家伐其小家,奪之貨財,則寡人必將厚罰之。」子墨子曰:「夫天之兼有天下也,亦猶君之有四境之內也。今舉兵將以攻鄭,天誅其不至乎?」魯陽文君曰:「先生何止我攻鄭也?我攻鄭,順於天之志。鄭人三世殺其父,天加誅焉,使三年不全,我將助天誅也。」子墨子曰:「鄭人三世殺其父,而天加誅焉,使三年不全,天誅足矣。今又舉兵,將以攻鄭,曰吾攻鄭也,順於天之志。譬有人於此,其子強梁不材,故其父笞之,其鄰家之父,舉木而擊之,曰:吾擊之也,順於其父之志。則豈不悖哉!」
這番話只是義,而當時墨家眾多善於守城的弟子云集鄭國附近,那是利弊,最終導致了那一次魯陽公攻鄭的計劃流產。
之所以四五年前泗上輿論轉向之後曲解這段話的緣故,那是因為由「非攻」轉為了「一天下則無攻為大利」。
墨子和魯陽公的那番話的意思其實很簡單,魯陽公說鄭國有罪,我準備干涉鄭國。墨子說這就像是別人家的兒子不好好學習,他爹拿著棍子打,你也拿著個棍子給那孩子一頓打,說我這是順從他爹的意思,這不扯淡嗎?
換而言之,如果墨家的思想不修正,在四年前菏澤會盟的時候,很可能搞出一個菏澤版的威斯特伐利亞體系,各國不論大小平等,各國不得干涉他國內政。
墨子的話放到後世幾千年後的地球上,其實道理還在講:我家裡有事,用不著別人家管。
問題就在於當泗上強盛之後,適就開始修正墨家的思想,因為泗上墨家現在做的事,就是別人家的孩子不爭氣,自己拿著棍子上去動手打,然後還大談這是天志,這是天下普遍適用的真理。
窮則不干涉內政,達則順從天志以誅不義。
這時候再提這個故事,就難免需要另尋解釋。
這時候鄭國的君臣在公開場合和墨家使者談及這句話,其實在墨家使者聽來是有些尷尬的……
譬如繒、薛、費等小國,墨家不但「順於天之志」,還直接改變了各小國的制度。
墨家內部鬥爭已經結束,適的修正派已經占據上風,對於墨子的理論都有了修正後的解釋,就像是非攻一樣,非攻只能治標不治本,天下定於一就無攻了,無攻才是解決非攻的最可靠方式……
當然關於這番對話,墨家內部也有自己的解釋。
鄭國知道墨家這時候來鄭國的意思,很顯然是想要藉助鄭國轉移一下韓國的注意力。
墨家也知道這時候來鄭國,鄭國君臣很容易想到墨家的用意。
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鄭國想要自己被利用,而墨家正好可以利用。
鄭國是否有罪,不在於鄭,而在於韓。
當年鄭國也沒有親近墨家,可一樣被魏韓瓜分掉了國土,經歷了短短二十年國土丟失一半的慘境,鄭國君臣也早已想清楚了。
只是這番當年止楚攻鄭的言辭,這時候說出來其實墨家的使者是略微有些尷尬的。
墨家使者略微尷尬之後,忙道:「其時,魯陽文君也不過是為了私利,並不能夠真正地順從民為神主、解民三患的天志。是故鄭被姬鄭所治、與被楚羋治理,並無區別,故而他為私利而戰便是不義,是以子墨子止之。」
墨家內部的修正解釋,就是嚴格區分鄭人、鄭公族的區別,以此為自己將來定天下於一有在內部的邏輯合理解釋。
鄭國君臣倒是不在乎這些,他們提這件事主要是為了引發這一次關於泗上援鄭的議題,聽墨家使者這麼一說,一名子陽餘黨便道:「數十載過去,天下依舊,大國之君多為私利而行不義,能夠如泗上那般真正為義而戰的人實在是太少了。」
「如今韓國一心想要吞併宋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