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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如果形勢確實非常危險,程千帆需要緊急撤離。
老黃會提前發出約定的示警信號。
程千帆在巡捕房外面看到示警信號,便會提前撤離。
這種直接暗語示警,是極端情況下,譬如說老黃來不及用物品示警的情況下的最後選擇:
示警程千帆,令其立刻突圍、逃離。
甚至於老黃會站出來與敵人廝殺,掩護程千帆撤退。
在『法租界黨小組』三人中,『火苗』最重要,關鍵時刻『魚腸』和『飛魚』都有為營救『火苗』而犧牲的準備和決心。
這並非誰比誰的命更寶貴,而是誰活下來最有價值。
……
醫療室的門半敞開著。
火盆里燒著炭。
兩把椅子,兩人圍著火盆烤火閒聊。
老黃還在火盆上架起火鉗子,上面放了鹽浸過的紅薯片。
眾巡捕從醫療室門口經過,看到這一幕都紛紛感嘆老黃這最酒鬼端地是好運道,竟然和風頭正勁的『小程巡長』攀上了交情。
「組織上可能會派何關同志去青東遊擊隊工作。」
老黃起身彎腰給紅薯片翻身,這個動作遮住了他臉上的震驚之色。
程千帆這一句話,卻蘊含了巨大的信息:
何關加入了我黨,是我們的同志。
青東成立了我黨直接指揮的抗日游擊隊。
何關要去游擊隊工作。
「真是想不到啊。」老黃低著頭,目光盯著紅薯片,咽了口唾沫,輕聲說道,「一年多前,何關還是一個性情魯莽的巡捕,現在已經是我們的同志了。」
「是啊,快兩年了,發生了太多變故,上海也已經是淪陷區了。」程千帆笑著說,指了指紅薯片,「再烤一烤,這玩意半生不熟小心跑肚拉稀。」
「明天的行動,需要我去為你掠陣嗎?」老黃問。
「不用。」程千帆身體微微前傾,雙手送上去烤火,「特務處的行動,除非特殊情況,我認為確有必要,否則的話,你最好不要參與進來。」
老黃點點頭,不吭聲了。
他只是提一嘴,程千帆說不需要,便不需要,在黨小組內部,程千帆是組長,他的話便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小組的組織決定。
……
「戚大頭死了。」老黃突然說道。
程千帆微微錯愕,戚大頭青幫的一個小頭目。
世道這麼亂,幫派小頭目這種高危險性的職業,更是難免死傷,不過,他知道老黃不會無緣無故的提起這個人。
「怎麼死的?」他問。
「據說是醉酒後從樓梯上摔下來,摔到腦瓜,摔死了。」老黃捻起一個紅薯片,也顧不得燙嘴,一邊嚯嚯嚯,紅薯片在兩隻手間來回蹦躂,不時地咬上一口。
「你去了現場?」程千帆立刻問。
「沒上跟前,瞄了一眼。」老黃說,「不像是腦袋磕傷的,更像是被硬物擊打。」
又咬了一口紅薯干,「像是這玩意。」
程千帆看過去,差點忍俊不禁,老黃將紅薯干咬了個手槍的樣式,意思是像是被槍柄擊打腦袋造成的傷口。
「戚大頭死了,楊千里這塊肥肉不知道多少人盯著呢。」程千帆說道。
楊千里是一個米店老闆,日本人占領上海後,米價飛漲,此人趁機大發國難財,楊家米鋪的米摻沙子最嚴重,甚至達到了六分米四分沙的程度,民憤不小。
要在上海灘涉及米麵糧油這樣的生意,背後自然需要有人,楊千里的靠山便是戚大頭。
戚大頭死了,楊千里如果不能夠儘快找一個新靠山,他的米店保不住。
然後他便看到老黃用古怪異樣的表情看著他。
「魯玖翻今天匆匆忙忙出去過,抓了一個人回來。」老黃說。
程千帆張了張嘴巴,真的不是他下的命令。
手下撈錢積極,他能怎麼辦?
……
捕廳里亂糟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