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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啊!」
江面上廝殺陣陣,傅新貴舉著刀的手卻在微微顫抖。
他原只是以為鏢師的待遇更好,便是每日要操訓,久而久之習慣了也能忍耐下來,哪裡想到還要出征。
出征就出征了,上回他們不也沒碰到什麼事情,自己這趟來只濫竽充數混個人頭就好了,可現在居然還真要上場廝殺。
雖說面對的不是那叫宋人心驚膽戰的北虜南夷,只是一夥水賊,但對於以往連殺雞都不曾的他來說,驟然遭遇血火洗禮,實在是為難人。
若說起來,他跟這錢塘賊其實也有一筆賬要算的。
若不是他們劫掠了他們家的貨物,害死了他父親,又累得他兄長鬱鬱而終,他又何至於要到今日。
今日在這裡殺個把人,也算是幫他們報仇,以慰他們在天之靈了。
想到這裡,咽了口唾沫,他心一橫,正打算跟著過去混兩個人頭,卻沒想到這時商船一個傾斜,他腳底下一滑,先就摔了一跤。
心裡還正覺糗,睜眼一看卻見旁邊那些人也沒比他好上多少,除了那兩個黑塔般的護衛和被他們夾在中間的一個少東家身邊的隨從,其他人大半都在猝不及防之下摔了。
儘管對面錢塘賊早有預警,也有些老成的護衛提醒了,可臨到頭來真正能夠穩得住的還是太少。
而且話說出來也就是聽聽,可這事做出來,給人心裡頭的震懾可就完全不同了。
若是這船沉了怎麼辦?
哪怕有人喊著「不會沉」,可隨著貨船傾斜幅度越發明顯,誰都知道這只能是安慰人的話。
而那邊錢塘賊卻是坐看他起高樓,坐看他樓塌了,紛紛看戲一般哈哈大笑起來,伴著那些揮舞的火把,這笑聲當真好像是鬼蜮的鳴泣,弄得人心惶惶。
傅新貴當先便扛不住了,剛剛提起來的那點兒勇氣,也一下子就煙消雲散,仿佛從來沒有過。
他還不想死,他還沒和三娘成親,沒給家中傳宗接代,當然最重要的還是,他還沒活夠呢。
可如今這情況,若是還這樣頑抗下去,肯定是保不了命,那什麼都無福享受了;投降了至少還能活,到時候說不準那些水賊見他識時務,將他收了,跟著他們一起吃香喝辣。
於是他突然舉手大喊一聲:「莫再鑿了,我降了!」
「降個屁!」船上的管事怒罵一聲,過來就打算揪著他訓斥一頓。
這時候動搖軍心,斬了都不為過。
哪想到傅新貴見他過來臉色一變,竟然頭也不回往船沿跑過去,然後竟是想也不想就直接一躍而起,躥入了下面水裡。
這些人想尋死,他可不想陪著他們。
方才既然已經乞降了,跳下去說不定還有機會得錢塘賊相救。
這讓管事也是措手不及,然後就在此時貨船另一側似也進水了,便又往另一邊倒去,船上的人乃至貨物也都跟著又滑過去,自然又造成了另一番驚慌,且眾人越發六神無主起來。
而偏偏那傅新貴跳水的舉動倒像是給眾人提了醒,不少惶恐無措的鏢師、護衛也跟著有樣學樣起來,就要博一條生路,任管事、教頭怎麼喊都沒人停,也根本阻攔不住。
這時候漫說李勇沒在此處,便是他在這裡,也不一定能夠攔得住。
只聽得連連撲通如下餃子一般的聲音,這卻是叫錢塘賊那邊都看得有些遲疑,過了會兒還是那二當家喊一聲:「都下水那就好了,讓『水鬼』們回來,將他們都活捉了——」
倒不是顧惜這些人的性命,而是這人命也是錢,要拿錢來贖身的。
萬一裡頭還有些身份比較尊貴的,豈不是賺了?
李勇原本的計劃就是讓這些人在這裡作為疑兵,迷惑對方,等這錢塘賊傾巢而出的時候,自己正好襲擊老巢,擒賊先擒王,將錢塘賊的大當家拿下。
所謂獅子搏兔,亦用全力,從過往的那些劫掠桉例來看,錢塘賊經常都是以多欺寡。
尤其是這次「運鏢」可以說是十分透明地將人數、武力都完全泄露了出去,對方為了萬無一失,必然會傾巢而出,不會有任何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