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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離開民夫與輜重之後,王彥大軍的行進速度,立馬加快了一倍不止。
大軍上午出嘉魚縣,午時便到了普渡鎮,到傍晚時分,就能趕到金水河畔,休息一夜之後,便可跨過金水河,進抵江夏城下。
六月底,太陽甚為毒辣,大軍行走了一個上午,實在有些疲乏,再加上時午時太陽正盛,王彥遂即便叫大軍休息一個時辰,再往前趕路。
士卒們得了命令,頓時一陣歡呼,三三兩兩,尋著樹陰坐下,揮著樹葉,當著扇子來去暑。
十幾里的官道上,到處都是休息的明軍,他們或躺或臥,有的則走下官道,在田埂邊的水溝里,痛快的洗把臉,喝口水。
王彥卻沒有休息,他邀何騰蛟,會同十餘員將領,騎馬奔馳到大軍之前,他見官道兩旁,有大片的水田,遂即說道:「何督師,可願與彥一起看看湖北夏種,進行的如何?」
湖廣之地水網密布,良田眾多,自大明起,隨著蘇湖之地開發殆盡,轉型為棉紡織絲中心,湖廣逐漸取代了蘇湖,成為天下最大的糧倉,「蘇湖熟天下足」,也逐漸演變為「湖廣熟天下足」。
自崇禎年間以來,湖廣作為糧倉之地,卻被張獻忠、李自成輪番攻掠,到如今又有清兵禍害,生產力已經被嚴重破壞。
夏種關係到秋收,而秋收又關係到來年的軍糧,所以無論是王彥還是何騰蛟,都十分關係糧食的收成。
這時何騰蛟聞王彥之語,遂即點頭道:「自然同往。」
當下一行人,便翻身下馬,而後走上田間小道,見水田之上,綠油油的一片,但有的稻田裡滿是禾苗,有的則布滿了雜草。
「看來戰事,對百姓還是影響太大。」王彥蹲下身子,從田中拔起一株雜草,有些沉重的說道:「若不能儘快結束湖廣戰事,今歲秋糧,必然大減也。」
何騰蛟與王彥的協議,打下武昌之後,武昌周圍的州府,大多要給他治理,所以何騰蛟臉上也是頗為沉重。
一行人在田間轉了大半個時辰,基本了解武昌府的農情,遂即便決定返回到官道上,準備督促士卒趕路,卻忽然見田間走來一人,年約半百,道服方巾,從遠處長歌而來。
其歌曰:「彼黍離離,彼稷之苗。行邁靡靡,中心搖搖。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彼黍離離,彼稷之穗。行邁靡靡,中心如醉。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彼黍離離,彼稷之實。行邁靡靡,中心如噎。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好一首,《詩經王風黍離》。」王彥與何騰蛟都是文人出身,聽了歌聲,頓時不禁一陣讚嘆,紛紛停下腳步。
相傳此詩乃是西周滅亡後,一位周朝士大夫路過舊都,見昔日宮殿夷為平地,種上莊稼,莊稼茂盛,國已衰滅,詩人不勝感慨,寫下了這篇哀婉悲傷的詩。
此地以前雖然沒有故國宮闕,稻田裡的禾苗也是稀稀拉拉,但詩歌的情感卻可以共通,特別是王彥本就是士人,心中有那麼一股文人墨客的騷氣,歌從半百老者口中唱出,他卻很快體會到那種懷戀故國,心中憂傷到了心神錯亂的地步,悲痛到難以下咽,欲哭無淚的情感。
一曲歌罷,半百老者已經走到眾人之前,王彥觀那老者,見他一行一曲之間,頗具大家之氣,身上正氣浩然,又有一絲位居高位的威嚴,顯然曾經做過大官,心中覺得不凡,遂即上前一步作揖道:「先生方才一曲,讓彥甚為觸動,不知先生可否告知姓名,又怎麼會出現在這兵荒馬亂之地?」
那老者聞語,見王彥雖是高官,卻對他甚為禮遇,當即微笑的回禮道:「老朽姜曰廣,特來毛遂自薦,為楚國公參贊!」
王彥聞語,微微一愣,何騰蛟卻臉色一變,他方才便覺得老者眼熟,等老者報上名號,才驚訝的上前道:「公怎會至此?」
姜曰廣向何騰蛟拱手一禮,「何督師別來無恙,老朽辭官歸鄉之後,便一直在南昌講學,誰知一朝驚變,左鎮降清,南昌居然落入敵手,老朽只得躲入山中,才保住這衣冠發服。前些日子,族中小子給老朽報信,說楚地官軍大勝,老朽喜極而泣,又聞楚國公與督師興大軍攻拔武昌,要光復湖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