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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遠笛手中握著柿子,眼前縹緲雲山。
像桃花山,但又不是。這座山沒有半點仙氣,有的只是無盡空亡之感。
她猶記得陶眠背著自己回到故鄉,那塊為她準備的墓碑終是派上用場。生命走到盡頭,身邊陪伴的是她最割捨不下的人,這讓陸遠笛感到無比心安。
當年大將軍李籬詛咒她,說她錯選了路。這條路註定越走越狹窄,一生孤涼,叫她千萬別回頭。
陸遠笛的確品嘗到其中苦楚滋味,直到生命盡頭。
伏在陶眠的背上時,陸遠笛回憶起小時候。她貪玩,在山裡撿堅果撿到很晚,縮在樹洞裡睡著。
等她睜眼,視線搖搖晃晃,是師父背她回家了。
陶眠永遠能找到她,不管天涯海角。
若他沒有來,那便是他不想來。
陸遠笛比誰都清楚。
想到這裡,陸遠笛嘆息一聲,她大抵知曉這是什麼地方了。
黃泉界,幽魂的歸處。
眼前這座桃花山,恐怕也是幽冥之氣幻化而成,變成她生前執念最深之處。
通往山里只有一條狹長小路,陸遠笛還沒有忘記,她緣著山路而行。
既是執念幻化,那會不會讓她遇到「想見的人」呢?
陸遠笛不抱希望地想,甚至覺得自己的想法天真得好笑。那隻柿子還在她手中,她將雙手背在身後,腳步漸漸輕快。
桃花觀的位置在半山腰,陸遠笛熟門熟路尋到此處,卻聽見有打水的聲音。
有人?
她的心底頓時掀起波瀾,難掩激動,衝進桃花觀。
「小陶,是你嗎?」
陸遠笛推開院門撞進去,庭院內有一口水井,一道高挑挺拔的身影背對著他,是不認識的人。
「你是誰?」
對方回頭,俊眉深目,是陌生的長相,卻給她一種親切之感。
她聽見那人含笑開口。
「我還以為要守在這裡一千年,才能等來新人呢。」
「你」
陸遠笛腦子轉得快。對方看上去熟悉桃花觀的一切,應該和她一樣,是對桃花山有執念的人。
「你是、是顧園嗎?」
她驚喜地喊出聲。
「是大師兄!」
顧園聽見她喊「師兄」,也意識到這姑娘的身份。
「原來是陶眠師父的徒弟?想不到竟然能在此」
顧園的話說到一半,後面的說不下去了。
他能在這裡遇見陸遠笛,就意味著,對方也已經長眠於世間。
陶眠的大弟子和二弟子首次相遇,竟然就是在這淒冷黃泉。二人皆感慨造化弄人。
顧園打水是為了沏茶。黃泉這裡除了寒氣重些,倒是一應俱全,完全能滿足正常生活。
兩人捧著冒熱氣的茶,坐在庭院門口的台階上。山中桃花依依,風吹落,滿山的粉雪。
顧園說,這裡永遠都是春天,桃花永不凋謝。
陸遠笛吹了吹茶水表面的熱氣,淺淺抿了一口。
「師兄,雖然和你在黃泉相遇,我依然是歡喜的。」
回到桃花山的陸遠笛永遠不擺皇帝架子,她又變成那個話多的少女,半點藏不住事。
她把她和陶眠的初遇,在桃花山的日子、學成後離開師門、在外當了大半輩子皇帝這些事,一一對顧園講。
顧園耐心聽著,唯有聽到離開桃花山的那一段,他微不可聞地嘆息。
「你我師兄妹二人,終究是走上了同樣的路。他該多傷心。」
陸遠笛聞言,也落寞地垂下眼眸。
顧園不想一味地陷入悲傷回憶中,他換了個輕鬆點的話題。
「我的故事,就不必說了吧?師父他定然會講給你聽。」
陸遠笛皺皺鼻尖,笑得粲然。
「別提了。小陶當年給我講,講到我耳朵生了繭。後來又給三師妹和四師弟講,你的故事代代相傳。」
「原來還有師妹師弟?我們師門真是壯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