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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更清楚。
只聽郭寧繼續道:「這些人當中,有多少是動輒往來衝突,與強敵廝殺一百餘個回合的悍卒,你知道麼?這些人當中,有多少人正因為楊都統的襲殺而暴跳如雷,欲為生死至交報仇雪恨,你知道麼?這些人當中,又有多少人已經厲兵秣馬,即將兵發定興縣,向楊安兒討個公道,拿你們的人頭抵命,你知道麼?這些人當中,隨我來到故城店的又有多少,你知道麼?」
說到這裡,郭寧聲色俱厲,一時間殺氣騰騰而起。
國咬兒身後兩名傔從被他兇惡神態所迫,同時踏前一步,拔刀戒備。
下個瞬間,兩支箭矢從黑暗夜幕中颼颼飛來,深深地扎進傔從身前尺許的地面。
國咬兒回頭看了看傔從們,示意他們不必慌張,然後轉回頭來。
面對著郭寧的高聲叱喝,他沉默半晌,然後道:「郭六郎,適才你說,是來談條件的。你要談,就談;你要廝殺,我鐵瓦敢戰軍也願意奉陪。」
郭寧打量國咬兒幾眼。
這名軍中資歷極深的軍官身材矮小,兼之滿臉皺紋。在周邊松明火把的映照下,他滿臉深邃紋路,如同龜裂的土地,以至於無論其真實神情如何,外人都看不出什麼變化。
郭寧所說的話,究竟能否動搖此人的判斷,難說的很。
郭寧諳熟周邊形勢,那是真的。但楊安兒忽然發難,各地潰兵都是倉促應對,一時間,還不至於形成郭寧口中的洶洶之勢。正如國咬兒是在虛張聲勢意圖誆騙,郭寧也是一樣的。
既然國咬兒全不動搖,自家有些話,倒也不必說得太盡。
終究這是亂世,人命最賤,很多人自己都不把自己的性命當回事。而造反的套路、挾裹亂民的套路千百年來都是一樣的,郭寧也沒法苛求楊安兒要多麼手段柔軟,禮賢下士。
退一步講,鐵瓦敢戰軍的目標是造反,他們的敵人是整個大金朝廷,郭寧甚至將之視為己方日後進入山東的前驅。若此時集結力量與之惡戰一場,倒顯得自家忠不可言,轉而讓朝廷得了便宜。
郭寧伸出兩根手指,放緩語氣:「兩個條件。」
「請講。」
「其一,故城店的韓人慶,是我親密同袍。我知道他的同伴、親眷們,尚有陷在故城店的,並及我的部下若干人,都請釋放回來。其二,從今日起,鐵瓦敢戰軍的任何行動,不能越過故城店和滱河一線,涿州範圍內,若有北疆士卒攜家人親眷向南逃亡,鐵瓦敢戰軍也不能攔阻。」
郭寧收回兩指,握成拳頭:「做到這兩點,貴方這四十六名俘虜,我們拱手奉還。兩家從此互不相干,貴方要起兵造反,只管動手。」
國咬兒垂首想了很久,再抬起頭的時候,神色簡直可稱無奈。
「第二個條件,非我能決斷。若郭六郎你願意,一日之後,還在這故城店,我方自當遣出足夠分量的人物與你細談。」
這是預料中事。郭寧微笑頷首:「那麼,第一個條件呢?」
「做不到。」
「什麼?」
「韓人慶的部下、親族十一人,還有你的部下四人,適才意圖逃亡,已經被我們殺了。」國咬兒嘆氣道。
那十五人,自然都是楊友殺的。
鐵瓦敢戰軍和潰兵勢力之間,並沒有仇恨,原本不至於如此行事。何況楊元帥希望收攏潰兵為己用,哪怕昨日四處攻打,殺人也只是威嚇的手段,而非目的。但九郎君驕橫慣了,只圖下手痛快,很少考慮太多。誰能想到,這時候,十五條人命卻成了兩家之間的阻礙?
國咬兒曾想過隱瞞,但這瞞不了多久。郭六郎不是個好相與的,到時候保不准再生波瀾。所以,還不如坦蕩告知。
既然這郭寧有條件要談,那就有周旋的餘地。至於俘虜們,左右不過是些小人物,難道鐵瓦敢戰軍還怕多欠這一筆人命賬麼?
他這句話出口,郭寧皺了皺眉,一字一頓地問道:「都殺了?一個活口都沒留?」
國咬兒點了點頭。
「好,好。」
郭寧忽然轉身,兩步就回到堆作一團的俘虜身邊,反手抽出了懸在腰間的鐵骨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