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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大發我是你爹」等亂七八糟的字樣。
幾步竄上樓梯,一隻腳已經跨進門沿的劉天明,只覺得微微有些發怔。
一個身形枯瘦,穿著破舊藍布工裝服的中年男子,正攀扶著床沿,從房間裡跌跌撞撞地踉蹌過來。
也許是看到有人來了的緣故吧!男子明顯加快了腳下的移動速度。他張開枯瘦如柴的雙手,高高平舉在胸前,口中發出「呵呵」的聲響,瞪圓雙眼,大張著嘴。帶著口邊不斷溢出的渾濁涎水,朝著敞開的房門直撲過來。只是,沉重的腳步並未跟上身體動態。頓時,整個人完全失去了平衡,重重摔倒在地上,再也不會動彈。
「怎麼,怎麼會這樣?」
突如其來的意外,使劉天明不由得倒退了幾步。
他明明看見,從倒在地上的這個男人眼睛裡,釋放出一種非常詭異,令人難以捉摸的笑容。
沒錯,的確是在笑。
可是,那樣的笑意,卻並不屬於溫和、狡詐、兇殘等任何一種正常的人類表達方式。那張臉上流露出的笑容極其古怪,充滿渴求。就好像,好像……好像是在最飢餓的時候,看到了某種能夠充當食物的東西一樣。
「這傢伙就是患者?」
忽然,氣喘噓噓的小吳隨後也沖了進來。二話沒說,便拉開急救箱上的皮帶,取出聽診器,掀起已經暈闕過去男子身上的衣服,把冰冷的圓形聽筒,塞進了對方的胸前。
雖然只是一名護工,小吳卻經常跟隨救護車外出。如果單論急救方面的知識和操作手段,的確要比趙毅這種剛剛走出校門的畢業生豐富得多。
「人呢?是誰打的求救電話?」
一邊辨聽脈音,小吳一邊轉過身,沖房門敞開的屋子裡連聲叫嚷。
沒有人回應。房間裡光線非常暗淡。懸掛在屋樑上的舊式白熾燈最多只有二十瓦,映照出一片令人眼睛酸脹的昏黃光幕。簡單的家具,還有擺在屋子北面立柜上的一台舊電視,全部都籠罩在奇怪且令人很不舒服的陰影當中。
掀起男子衣服的瞬間,劉天明只覺得眼角忍不住抽了抽,眼瞳也瞬間急劇微縮。
他清楚地看到,對方的腹部,完全凹陷成為一個朝內皺起的扁圓。至於那些整齊排列形成胸廓的肋骨,則在灰黃色皮膚覆蓋下,硬崢崢地從肌肉中撐起。乍看上去,就好像是一具被人皮蒙附上的異狀骨架。
「心跳微弱,但是很有節奏。」
小吳收起聽筒,隨手翻起男子微閉的眼皮看了看,驚訝地說:「目光暗淡,有少量充血。眼窩下陷程度很高,嘴唇乾裂。看情況,這傢伙應該是長時間營養不良造成的虛脫。活見鬼,感覺就像是iscovery探索頻道,在沙漠裡迷路的脫水探險者……劉醫生,麻煩你幫我一下,一起把他抬到車上去。」
抓緊男子手臂扛上肩膀的一剎那,劉天明只覺得心裡沒來由的一陣緊張。他注意到,男子的胳膊很細。仿佛除了骨頭外,根本沒有多餘的肌肉和脂肪。
尤其是那隻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指甲和關節的縫隙當中,透出一股顯而易見的淺黑。它們不像是普通的污垢,反倒像是從皮肉深處外透出來的顏色。
正常情況下,只有死人,才會出現這樣的身體特徵。
問題是,這名男子顯然還活著。頭部與對方身體接觸的一剎那,能夠清楚感覺到,順著胳膊傳遞過來的心跳節律。
把病人抬到救護車前,正準備放上擔架的時候。兩人這才想到一個關鍵性的問題病人的家屬在哪兒?
這個問題不解決,那麼搶救和救護車出勤的費用誰來支付?
樓上的房間已經空無一人。上下鄰居的房門都緊鎖著。空蕩蕩的街道兩邊,只有百米開外的幾扇窗戶亮著燈。除了在黑暗中來回竄動的幾隻老鼠,這裡似乎再也找不到多餘的活物。
「有人嗎?是誰打的求救電話?誰是病人的家屬?」
小吳顯然很有處理此類事件的經驗。他把雙手捲成圓筒,合在口邊,朝著空洞的樓道惡聲獰語連聲狂吼:「媽勒個逼的,如果沒人出來,老子也不管了。把這傢伙扔到路邊,讓他自己死去」
話音剛落,從旁邊被陰影覆蓋的牆角里,忽然傳來一個顫微微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