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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論。中國人遂因而罹滔天之奇禍,被故意殺害毆辱者,不可勝數,刀棒拳足一時交加,殆不以人類相待浙籍韓潮初(神戶高商學堂)、沈誦填(高師)、蔡經德(高工)、陳悼諸人,曾經多方證明確為中國人,也不免毒打幾斃,並且聲言支那人亦應打……」
「江蘇人蔣健吾等六人避署大森海岸東京橫濱間,賃居日人家中災後家主拔刀拍案曰『今日要殺支那人」後經幾許哀求,始免一死……」
「彼時之日人悲憤淒楚,多已全失人性,殘忍刻毒,聞之戰慄。且因中國排日,故每遇中國人,恆易受感情之衝動,而一快其意。甚者,以此時為掃蕩華工之好機會。」
比華人更慘的,是朝鮮人。
大屠殺本來是以他們為靶子的。
地震次日,日本宣布全國戒嚴,災區的戒嚴任務在開始時實際上是由地方上的「青年自警團」承擔的。
當日,災區流傳說朝鮮人趁亂放火,而且還往水井裡投毒。於是,在政府的秘密策劃下,一項針對朝鮮人的大屠殺計劃出台。
從9月2日下午開始,在軍警的配合下,「青年自警團」對朝鮮人聚居區進行了極為冷血的殘酷屠殺,大量動用冷兵器,死者幾乎都無完整的屍首,死亡人數約在6000——10000人左右。
短短几天時間,數以千計的朝鮮人慘遭殺害。日本內務省警保局事後宣稱…共有231名朝鮮人、3名中國人和59名日本人因趁火打劫而被處決,其中「本國公民多屬誤殺」。
但是,不僅那些犯罪事實純屬捏造,無論朝鮮籍、中國還籍是日本本國的被害人數…都被大大地縮水了。
那麼,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呢?難道它僅僅出於裕仁的一個投機性手筆?大難來臨之時,日本人為何如此冷漠?它的背後,包含了這個民族怎樣的心靈密碼?
一切可以追溯到1903年5月22日。
那一天,在小城日光的華岩瀑布旁,年僅18歲的大學生藤村操削下一塊桴樹樹皮,寫出「岩頭之感」後沉潭自盡。在後來轟傳一時的這份遺書里…藤村操反覆追問著人生的意義。他並且寫出了自己的答案:「曰『不可解」」
他說,「我懷此恨而煩悶,終至決死」一.
不久,「煩悶」一詞成為日本大學生最流行的詞彙了。和「煩悶」同時出現的,則是「成功」。如果說,明治維新以來,日本以「脫亞入歐」、富國強兵為追求,幾千萬國民匍匐在這個目標之下…忍飢受餓、視死如歸,從而締造了「明治精神」的話,那麼…從這裡開始,這種精神不僅退居到了日本民族的心靈角落,在紛紜浩蕩、不斷嬗變的市井間,漸漸滋生的,恰恰是它的反面。
與父輩們不同,新一代青年追求的「成功」,和國家無關。
幾乎是日俄戰爭剛剛落幕,千萬青年就生長著新的日本意識:大國地位已經實現,「現在該追求與國家目標無關的個人目標了」。
為此,他們刻苦用功、考入大學…並漸漸接受了自由主義思想;隨即,他們步入公司、成為中產階級,開始了效仿歐美的生活方式。
然而,這個人群是如此孤立:成為「新市民」、領取可觀薪水的青年,實在是太少太少了;出身農村、或者家境貧寒的那些青年,改變命運的唯一途徑依舊是從軍!
換而言之…他們不僅在觀念上與父輩、與「明治精神」對立,他們在身份上也與自己的同齡人、特別是青年軍人們對立。在一代人的身上,日本就分裂成了兩個部分:一個是西洋的、城市的、中產階級的和代議政治的,另一個則是東方的、村社的、赤貧農夫和天皇制度的。
與青年軍人們相比,他們優越、富有學識、飽受社會青睞。以他們為載體,現代政黨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憲政運動。所謂「大正民主時期」,在很大程度上就是他們的產物。然而,這種代議制是如此可笑、如此浮光掠影,一如他們與日本社會的關係:從原敬內閣、高橋內閣到加藤內閣,日本的政黨政治始終籠罩在古老傳統的陰影下;幾乎可以說,它不過是老人們特別是西園寺公望元老的恩賜。以幾任首相為例,他們大多出身軍人,只是在需要政黨支持時,他們才加入了政友會或者憲政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