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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青銅做的,閃著兵戈的冷意。
菜已經涼了。
他走出屋子,簡單擦了把臉,便如行屍走肉般,出門溜達。
他走了很久,走到楚王府,走到皇宮外,走到大理寺,可是最終他哪個門都沒有進,只神色頹敗地進了酒樓。
二樓有個人正在高聲抱怨:「老子不想幹了!不想幹了!」
惱怒的聲音裡帶著哭腔。
白羨魚抬步上樓,看到趙王李璟已經有三分醉意。
他右手舉著酒壺,眼神迷離看向天空,頭枕著舞姬的大腿,躺倒在地毯上。
白羨魚擔心李璟說出什麼朝事秘辛,連忙趕走舞姬,坐到李璟身邊。
李璟不滿地拉扯舞姬的衣裙:「幹什麼去?你們走了,本王怎麼躺?」說到這裡,他終於發現了白羨魚,順勢身子一歪,枕到了白羨魚的腿。
白羨魚打了個激靈,只覺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武候長啊!」李璟落淚道,「我該怎麼辦?小九病重,我沒有藥。舅舅和葉柔又被抓牢裡去了,我一個都救不出來。突厥又催著要娶舒文,險些鬧到父皇那裡。我真是……沒用透了。」
沒用透了。真是同命相連。
白羨魚沒有抽走自己的腿。
李璟兀自絮叨,白羨魚拿了一隻酒杯,按住李璟舉起的酒壺,為自己斟滿,仰頭飲下。
「我也沒用。」他無奈道。
在皇權君威面前,在大唐律法面前,他們能有什麼用?
李璟淚流滿面,一面哭,一面把鼻涕抹到白羨魚腿上。他說了許多煩惱,最後只一遍遍喚道:「小九,小九啊……」
白羨魚沒有兄弟,不禁感慨道:「趙王殿下和楚王殿下感情深厚,令人羨慕……」
白羨魚這句話尚未說完,李璟突然坐起來。
「哭有什麼用?」他抹乾淚水,搖搖晃晃起身,「我去找姑母去!我去問問姑母,該怎麼辦。」
李璟口中的姑母,是舒文的母親,大唐長公主。
李璟說完便走,甚至忘了結賬,留白羨魚一人自斟自飲。
白羨魚坐至深夜,才起身回家。
他沒敢喝醉,也不能繼續一蹶不振。
李璟能找長公主出主意,他卻只能靠自己,只能自己想清楚,想辦法。
他對葉柔的感情,真的值得他放棄一切嗎?
她甚至……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心意。
人心複雜,也簡單。
比如落井下石、牆倒眾人推。
比如一開始官員忌憚裴衍乃吏部尚書,寧肯把罪責攬到自己身上,也不敢指證裴衍受賄。
但隨著裴衍病死的假消息傳遍監牢,那些被崔玉路抓來的官員全部招了。由此又牽扯出新的官員,牽扯出除了貪腐外,更大的罪責。
賣官鬻爵。
裴衍身為吏部尚書,提拔調用官員輕而易舉。手握權柄,以權謀利,罪無可恕。
只是,他貪贓拿到的錢,去哪兒了?
「現在只有指證,唯一的證據是那把火精劍,還送給聖上了。」崔玉路皺眉同王厘和林清商量。
「是,」林清道,「裴衍不肯招,看來只能搜家。」
「林中丞真會開玩笑,」王厘道,「聖上肯嗎?別忘了皇后是裴氏嫡女。」
搜裴衍,便是搜裴氏,是不顧皇后母族的顏面了。
「裴衍還病著呢?」崔玉路問。
「真的沒死。」林清確定道。
崔玉路嘆了口氣,內心希望裴衍死了算了。他死了,就不用審下去了。畢竟皇帝讓高福偷偷交代過,只准查到裴衍。
這案子難辦得很呢。
「這病難好得很呢。」劍南道里,葉嬌同樣在感慨。
各癘人坊送來了疾患痊癒的名冊,至今為止,仍有三成百姓的病情沒有好轉。
發熱、腹瀉、頭痛、站立不穩。
李璋下令,把這些病患集中到一起,由太醫根據每個人的病情,斟酌調整藥方。